2016年3月30日星期三

離鏡 魚淵

這些年來——我已經在無數的場合用到了這樣的開頭。我抱怨過生活的痛苦,我也抱怨過命運的沉重;我分享過成功的喜悅,我也品嘗過失落的苦澀。但是,就算有再多的重量和塵埃積累在我的肩膀,它們到最後,都裝點了我的命運。它們把我的身體化做容器,封存過往的歲月,把苦澀的淚,釀成甘甜的泉。它們讓我成為冰雪的王爵,它們最後變成了末世的蒼雪。

你把傳奇技戴,你把海底植滿悲愴。你朝世界盡頭緩慢前行,那時的多少風光,還有多少淒涼?日光被鑲嵌在你瘦削的肩膀,把未來推向黑暗,把過去照得虛妄。歲月褪去塵雲,以永恆的踵音,而漫長抗衡著須臾,把悲傷煉化成透明,容顏以蒼白的形狀覆蓋起荒涼,而荒涼把宇宙擦亮。冰原拼接起大陸與琉璃,懷念把絕望焚燒成憧憬,鳥群送葬光線,海水撫摸星辰,你比永久更加永久,也比漫長還要漫長。

尋君萬里魂魄稀,風卷枯葉急,茫茫人間雲歸去,深山他年綠。一生一夢裡,一琴手曲,一日換一季,一世等一聚。想來風輕雲起遲,筆落西山詞,銀髮疏疏此一時,宮闕寒雨彼一時,錦緞波斯毯,紅木薄日暖。抬手牽流嵐,舉步過忘川,倚門數千遍,鄰家起炊煙,春近冰雪殘,夏燈照夜船。

宇宙或者蒼穹的漫長,秒針或者呼吸的微茫,你在虛空中停駐,你有命運裡安睡,你在巨大沙漏的蔭影裡輕輕醒來。生命的間隙被慈悲填滿,而你在這冷漠的人間。夢境被大霧吹成絲線,雨水把世界慢慢打穿,剩下冰封的荒原在世界的盡頭,光線把殺戮唱成詩篇。虛妄將絕望裝點成預言,絕望再將命運推往遙遠。

我總是告訴自己,就算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,也要像在一起一樣。回憶中的城市,我回過頭去看自己成長的道路,一天一天地觀望,我以孤獨的姿態站在路邊上雙手插在褲子兜裡。我看到無數的人群從我身邊面無表情地走過,他們拿著咖啡,拿著飲料,拿著課本,拿著公文包。他們行色匆匆的樣子把我襯托得像一個游手好閒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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